性少数群体的自然选择
昨日收到了一条很有意思的留言:
就我观察到的所谓 lgbt 群体的群格特征来说,你们似乎非常成功的应用了一种类似“双重思想”的模型。在这里的目的是将具体的社会化行为和自我意识隔离开(或许是为了平衡意识形态和现实行动的矛盾之处,用于构建秩序域)。
这在具体的情景中赋予了你们惊人的公域扩张能力和无与伦比的认同度,在前现代的保守主义者稀薄广大的秩序域中,你们可以称得上是锋利的匕首。
我作为天生社会化淡漠的样本,很早就能察觉并为这种本质感到感慨:在面对你们的后现代群体秩序武装起来的扩展势头下,落单的老鸨简直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依托现代性机器,保守主义者其实很难真正伤害到你们,甚至做出公域反击都会越来越难。我甚至怀疑你们也会对对手做出跟保守主义者一样残忍的手段。
如文中提到的这个司机,我不认为如果他这样的样本进入你们的秩序域,会感到有多自在。但相反的,你们却可以在保守主义的大氛围下构建身份认同。这一点其他群体(好比宗教,以及一些中年男人的爱好,文化之类的兄弟会组织。)
以我在互联网上观察到的少数 lgbt 样本来说,他们大都准备好了一定的侵略性。
在您们的群格上,我倒是看见了百年前康米运动的影子,您能否以群格的视角来谈谈您的大群与保守主义者的关系呢?
—— momo,于《年龄与玄学信仰》
几周前,我与一位好友闲聊时,也提到了类似的话题。他说,他认识的男同性恋们,似乎都有一种非常相似的「气质」。这种气质,和留言中提到的「一定的侵略性」,或许是相同的东西。
按照我那位朋友的说法,性少数群体似乎都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执着,很多人会在社交媒体和一般的人际交往中,通过各种手段强调自己的性取向和身份认同。同时,他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因为他察觉到许多男同性恋对于「男人」的客体化,几乎类似与传统观念中男人对于「女人」的客体化,具体表现为和自己的朋友讨论某个男人的长相和性格,或者是天天喊着要找男人这样的话(当然这些不是他的原话,他只是提到了自己的观念或许有些传统,更习惯常规的男女关系,这些现象让他感到有些怪异)。
我的「侵略性」也很快体现出来了,因为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了?男同碍你眼了?看到男性被作为客体看待你觉得不舒服了?
尽管我没有觉得恼怒,是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些话,但现在想想,这种随时准备反击的状态,就留言中提到的侵略性非常相似——尽管,在我的视角来看,更多的是防备状态,但我也能理解对方会把这种行为当作「侵略」。
在后来和那位朋友的交流中得知,他认为性少数群体的这些表现,源自于「长期的压抑」。我认为这话有些道理,但并不全面。
我在初中对一个男生产生了爱恋的情感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实取向。我接受得很坦然,因为我在小学时就有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所以当时我的内心活动大概是「哦,怪不得」。我出柜得也很坦然,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和我有过交集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我的性取向——基本上,从我自己意识到开始,我身边除了长辈都知道,环境给我的支持让我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感到很安全。
所以,所谓的「被压抑了太久」的说法,我并不能认同。那么,这种「防备/侵略性」源自何处?
这种群体特质的形成,肯定与留言中提到的「保守主义者」脱不了关系。如果没有时常出现的反对声音,我们也不会寻求知识和理论的庇护,随时做好反抗准备。就像异性恋者不会花大把的时间精力来建立性向方面的自我认同,因为对他们而言,被异性吸引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搜集资料和观点,解释异性恋性取向的形成原因,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为自己的「合理性」进行辩护。
而面对庞大的保守者,我们在生活中很难像宗教、有共同爱好的中年男人、兄弟会之类的群体那样抱团取暖,因为,从我自己的经历看,我在学校认识的男同性恋屈指可数,愿意公开自己取向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互联网上的支持根本无法满足情感上得到认同的需求。
在这样的情景下,找到同盟(Ally,有人主张将支持性少数群体、为性少数发声的顺性别异性恋,也归为 LGBT+ 群体中的一员),用理性的语言说服可以被说服的人,以及用逻辑的武器击退纯粹的反对者,就显得非常重要,几乎可以说是必要的生存手段。
毕竟我们生来如此,反对者如何反对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基因和大脑结构,自己如何被打倒也无法改变自己的不同。
这里其实有一定的「幸存者偏差」,因为我见过不少无法建立自我认同的性少数者,也有认同感还不足以对反对者造成威胁的人,更别提那些轻生者。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在高中谈过一两个男朋友,他要求他的前男友不要告诉其他人他的性取向;他也跟我坦白,如果他的父母无法接受,他大概会找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结婚。
那些带着锋芒的性少数群体,都只是在这样的重压下,通过强大的自我意识建立起内心秩序,以此来抵御外界对自己身份的攻击。也只有他们,才有勇气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会有很多人把「侵略性」和「性少数群体」联系起来。
所以,这其实是一种自然选择(natural selection)——建立起秩序的性少数群体气势汹汹;没法建立起自我认同的性少数群体都经历着娶同妻、给不爱的男人生孩子、割腕自残被扔进治疗机构、自杀后被父母改回性别,诸如此类令人发指的事情。那些站在人前的性少数群体,他们的锋芒,多少也出自于对同胞的怜悯。
要是没有这些反对,他们就不用受这些苦,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反对者的声音就成了一种非蠢即坏、损人不利己的阻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偏见和对性少数群体的不正确认知,让多少人活在最阴暗的角落,让多少人失去生命后也无法为自己正名?这种情感又逐渐转为愤怒,由愤怒驱使着我们的反抗。
我们必须露出锋芒,否则明天又会有无数的人因此受难。
我们的侵略,其实是防备和反击,因为有无数的人因为各种理由对我们进行伤害,大多数人也在集体无意识中助长了社会对性少数群体的压抑。
所以,请不要把性少数群体的锋芒视作群体特质,请看到背后有多少人因为大众的保守正在被迫过着不属于他们的人生,请看到我们比顺性别异性恋者花费了更多的努力认识自己,请看到人们的不作为、忽视和没有理论支持的反对,为性少数群体造成了怎样的一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