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女男为何只会满嘴喷粪？

标题很不友善，所以我先解释一下标题的意思，以免伤害到无关人士。

我本想用「顺直男」这个词，但为了不被不愿意仔细读我文章的过客误解，还是换了个更准确的词。追根溯源的话，顺直男的意思应该是「顺性别异性恋男性」，但在更常见的语境中，这个词被用于指代厌女风气的拥护者，是酷儿¹和女性主义²的反对者。之所以把酷儿和女性主义放在一起，是因为这两者同根同源，都在反对人们对女性气质的厌恶。

男人中的好战分子

五一回家，我爸坐在副驾打游戏，玩的大概是以三国为背景的、带有养成要素的战斗网游。从他和其他玩家的声音中可以知道，这是一款以中年男人为主要受众的游戏，主要玩法是充钱提升战力，以家族和国家为单位攻城守城。这种保护盟友、杀死敌人的玩法，很好地满足了人类抱团和排外的原始本能。

今天的话题与游戏无关，我只想谈谈我透过这一事例观察到的现象——这群中年男人的言行不仅非常普遍，而且普遍地令人作呕。

游戏中有冲突，还有语音功能，那玩家中的低素质人士，就一定会在输赢的关键时刻蹦出来喷粪恶心所有人。我很高兴我爸不属于这一类，但他显然也缺乏一些基本的礼貌——他可是在医院等候区音量开到 100% 刷短视频，晚上在家看小短剧吵得我睡不着觉的人，他打游戏怎么会带耳机呢？所以我就不得不忍受这些人言语中透露的恶臭了。

掰扯了这么多，那群虫豸究竟是怎么骂人的呢？

吹嘘雄风

所谓的「雄风」一般体现在「力量」上，但这些人没有，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常使用「生殖」来证明自己的「雄性」。

「生殖」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谁和谁发生了性关系」，且这样的性关系是原始的。我说的「原始」意思是「不做保护措施」，也就是会导致「怀孕」。「生殖」暗示的是「我是你爸爸」。

生殖——发生性关系——怀孕——建立父子关系。在父权制社会的思维方式中，父的权力比子大——父就意味着强大。这群人把生命的诞生过程污秽地改造成了对稍有学识的人就毫无杀伤力的弱小的羞辱，因为他们信为真理的其实是文明的反面。

例子：

• “你去问问你妈妈你是怎么来的。”
• “你问问你妈妈，要是没有我，会有你吗？”
• 更常见的「操你妈」也属于此类。

原来这样阳刚的男人必须要靠女人才能证明自己的雄风啊～ 没了「操你妈」的「妈」，这些人大概也要来搞同性恋了。

女化对手

自己「男人」不起来，就把对方无力地羞辱为一个「女人」，是这群人更常用的手段。这样的骂人方式往往也与「性」有关，毕竟那些人的脑子里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女化对手之所以「无力」，原因在于其散播的是不实的消息，能让一个人面子上过不去，但无法直击心灵。而且，要是被攻击的对象稍微读过一点书，就不会觉得「被女化」是一种羞辱。那些把男人比做女人，以此来羞辱对方的小脑袋人类，之所以觉得「被女化」是一种羞辱，是因为他们厌女。

例子：

• 有人回怼某个满嘴喷粪的玩家，说他应该「戴口罩」，然而这个玩家继续喷粪，说对方应该「用用卫生巾」。
• 我在初中因为性取向常被一群男同学取笑，有一次课间上厕所，有个人指着我，对同伴说「你看，XX 居然是站着上厕所的呀！」。更有意思的是，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是男同性恋，而且还勾搭过我。
• 中小学生排挤「娘娘腔」的行为也属于此类。在上野千鹤子的《厌女》一书中，她用「男性同性社会同盟」一词来解释这类现象，这样的群体在学校以外也屡见不鲜。他们在一个全是男人的群体里羞辱别的「像女人」的男人（比如他们狭隘认知里的同性恋），并以此保全自己的「男性地位」——或许他们的自我认同就是完全建立在「我是男人」这一条上的，除了男人他们什么都不是。不成熟、不能完全认识自己的中小学生这样做兴许还情有可原，但一些成年男人还这样，就只能当作巨婴处理了。

说白了，这些人没了他们厌恶的女人，连最低能的骂人方式都实施不了。在文明社会，这群野人唯一的攻击性只能依靠他们厌恶的人来完成，实在可悲。

狗嘴吐不出象牙

回过头来看标题「厌女男为何只会满嘴喷粪」，答案其实就藏在标题里——他们之所以喷粪，是因为他们厌女；他们逆文明的心智使得他们没办法像进化完全的人类一样使用大脑，所以说不出什么好话，连骂人也不如我这个年龄只有他们一半的小屁孩那样有杀伤力。

我们在前面看到了，这些人的骂人方式往往离不开女人和性。那我们再来对比一下，文明人是如何骂人的呢？尽管骂人似乎就是反文明的行为，但人总有发怒的时刻，抑制对愤怒的表达是反人类的。

为了展示文明又不掉书袋，我特地选了一位家喻户晓且受人钦佩的人物。

党八股也就是一种洋八股。这洋八股，鲁迅早就反对过的。我们为什么又叫它做党八股呢？这是因为它除了洋气之外，还有一点土气。也算一个创作吧！谁说我们的人一点创作也没有呢？这就是一个！（大笑）

——毛泽东《反对党八股》

苏联和我们不同，一、沙皇俄国是帝国主义，二、后来又有了一个十月革命。所以许多苏联人很骄傲，尾巴翘得很高…… 我们一定还要坚持革命立场，还要谦虚谨慎，还要向人家学习，不要把尾巴翘起来。

——毛泽东《论十大关系》

如此可见，文明人骂人的方式大多数时候是将对方羞辱为一个「原始人」甚至「动物」，或者「学识浅薄的人」。引文中的「土气」就是对文明和思想进步性的贬低，「尾巴翘得高」则是动物化的比喻。

从一个人「骂人」的方式，就能看出他最在乎什么。厌女的顺直男最在乎的是性，所以他们骂人的方式也是借助性来羞辱对手；文明人最在乎的是智识和真理，所以他们骂人的方式是贬低对方的身为人的智识。简中互联网上最常见的「傻逼」一词，大概是文明与野蛮的结合——既把对方贬低为「智力低下的人」，也把对方贬低为「女人」，同时还涉及了生殖器官。骂人「傻逼」仍然是一个野蛮占多数的行为。³

在某种程度上，我自以为是个文明人。在这篇文章里我频繁地使用「虫豸」「原始人」「未进化完全」这样的字眼骂人，其实就是在将我要批评的人比做文明的反面。骂人的同时也在暴露自己的弱点，因为这是一种「投射」——我骂人比狗笨，就反映了我实际上也很害怕被当作蠢货。

不暴露自己缺点的骂人，要清楚地认识到对方的弱点。厌女的顺直男讨厌女性气质，他们的弱点是「害怕自己变成一个女人」「害怕自己不如一个女人」。同时，他们也很在意自己的男性气质，不愿意被当成软弱的人。于是我在前文是这样骂他们的：

原来这样阳刚的男人必须要靠女人才能证明自己的雄风啊～ 没了「操你妈」的「妈」，这些人大概也要来搞同性恋了。

这些人没了他们厌恶的女人，连最低能的骂人方式都实施不了。

如果你真的想学会精准抓住别人软肋地骂人，可以去读读莫比乌斯写的《骂人骂七寸》，在这方面还是他更擅长。

不暴露缺点的骂人方式，大概是那群厌女者学不来的吧。

厌女让男人变弱

博主说：「如果你觉得我无缘无故给我的兄弟送礼物很贴心，那你大概是个女的。」男性不被鼓励直接向另一个男性（甚至是自己在乎的女性）表达爱意，甚至我把这种友情称作「爱意」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如果把情绪化的场面，乃至情绪和情感本身，都视作「女性气质」的产物，再结合「我们身处于一个厌女的社会」这一事实，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表达情感对很多男性来说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了。

在《老友记》中，Ross 和 Rachel 请了一个男保姆，名叫 Sandy。Sandy 非常敏感，会演奏乐器、用布偶戏逗小孩子开心、会烘焙好吃的蛋糕。尽管 Sandy 和 Ross 根本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但 Sandy 身上的「女性气质」让 Ross 感到非常不爽，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最后把 Sandy 炒了。

在其他的一些影视作品里，你也能见到几个男人快要哭出来了，于是转移话题，或者谎称「眼睛里进沙子了」，不愿意向他人和自己承认「自己作为男人也会哭」的事实。

这种不健康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了交流。我的父亲明明有话想对我说，却只会在喝了个烂醉之后跟我说一些爹味十足的话，我根本听不下去。旁观者美其名曰：「有些话不喝点酒说不出来」。

哦，这么阳刚的男人，不靠酒精麻痹大脑，居然连面对自己情绪的勇气都没有。

——废稿节选，写于 2024 年 12 月 18 日

正因为思维方式接近原始人，所以才会用「性」来思考，所以才会患上厌女症。性固然是人类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眼里只有进食、性和生存的文明是原始的文明。

厌女是一种顽固的原始思想，它以性和性别气质定义人。这种思想除了影响男人，也影响着女人，天天想着让女儿嫁出去的妈、总是让姐姐让着弟弟的奶奶就是很好的例子。厌女不仅让男人变弱，更让整个人类文明都摆脱不了原始气息

总结一下「厌女男为何只会满嘴喷粪？」这一问题的答案：厌女这一顽固的原始思想让他们永远也没法进化成更文明的人类，所以就别指望原始人的嘴里说出什么文明的字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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